田卫戈:追寻传统的大漠行者
2021-07-11

正是由于筹建一所学院的特殊机缘,作为油画家的田卫戈才有长时间驻守敦煌的可能。按他自己的话说,他是一位迟到的大漠行者,要追随前人朝圣敦煌,学习传统,感悟一代“本土西行”者的精神理想。

在敦煌,他更多的是忙于管理和教学事务,但他最乐意挤出时间带着学生写生或观摩石窟。他在一篇教学研究文章中说:在敦煌,要练就一种坚守的毅力,要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头,坐得住冷板凳!朝圣之旅,是一种乐此不疲的追寻。要成为敦煌行者,就要有大漠情怀。石窟是独一无二的大学堂,在这里,能与古人相望对话,在这里,能触摸历史的温度。作为画家,不但要勤于“丹青摹绘”,更要实践“身心”。戈壁拈彩、不断探索艰辛写生路,一颗欢喜心。他用画笔记述了这段艺术之旅,得到了同行大家的评价

 

邓平祥(著名美术理论家、油画家):

本色画家
    对于敦煌学院,田卫戈有创建之功,作为现任院长,他是一位通识之才,他很有行政和组织才具,工作作风干练,思维清晰、处事冷静、举重若轻。
    他是一位艺术理论和艺术实践双修又很有学人风范的大学长,虽时下风气偏重权位和名利,但在认识的过程中我不无惊异地发现他更为心仪的却是画画。画油画——这时我才更真切的发现了——他在本色上是一位画家。
    由于田卫戈论思考和艺术探索双修的背景,他的油画作品自然的具有一种理性把握的色彩,但却并不失直觉和感性的意味。作为油画家感性的禀赋当然是前提性的资质,但人的理性动物的本质又要求一个画家在作品中具有理性和感性的统一和双重充实——只有如此他的作品才可能具有精神的内涵和思想深度,这一点是艺术史中所有杰出作品的共性。于是我们就可以发现田卫戈作品中的理性意味就作为为了他的一个优势,同时也是他的作品的一个风格特征。
    在他的风景作品《有佛在山》系列之中,我们可以明确看到他的理性把握和学养所赋予这个作品系列的美学力量,从而使其有了风景史诗和神性的特征。这在当下的风景画作品的写生和创作活动中是值得关注的作品。
    田卫戈常说,在画画的时候就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快乐,这其实一个本色的画家发自心灵的精神快乐,正由于近几年这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这些年来卫戈油画写生和风格探索进入了一个艺术实践的高峰期,他的作品越来越多的入选和参加一系列重要的专业展览,并多次斩获重要奖项,与此同时他又集结出版了多本个人画册
    他的作品从风格归类和美学特征的角度看很有大西北油画的风格共性——苍凉、豪迈、悲慨,在语言上质朴、粗放、厚重。而在形式构成上田卫戈的油画多为大叙事、大格局,很有盛唐“边塞诗”的气象和敦煌艺术的遗风。田卫戈的油画正处于一个好的势头之上,我想期以时日,田卫戈在敦煌和大西北的油画群体中,将成为一个学派风格的引领者和个性风格鲜明的代表性画家。
 

 

郑工(著名美术理论家、油画家):

他来自敦煌

田卫戈是一位有思想重感受的艺术家,下笔凝炼生动,含蓄厚实。若你去过敦煌,看过田卫戈的画,更能知道他笔下的风景为何如此地真切感人。戈壁滩上的一棵树,不是单纯的一抹绿色;一片土坡,也不是单纯的几笔黄色,还有他画中的敦煌石窟和那几座小屋,不知承载着多少故事。风景绘画的叙事性,不仅在于绘画的对象,也在于绘画的表现样式及其呈现的过程,在那一笔一画之中,均能扩展人的视觉阅读经验,打开人的想象空间,构成画外之境。虽然我看到的只是田卫戈的风景写生,可其中的叙事性特征及绘画的灵感,显然告诉我,他来自敦煌,他与这片土地密切相关,与敦煌石窟壁画密切相关。敦煌给艺术家的滋养是多方面的,在田卫戈的画里,我们看到不一样的敦煌。

 

叶 舟(著名作家、鲁迅文学奖获得者):

比远方更远(节选)

在更多的人取消了内心的远方之际,田卫戈却用画笔,执拗,砥砺,甚至充满欣悦地拓展着他的艺术疆土。——在更远的远方,田卫戈蘸下别具心跳的颜料,谨守着他一直所依赖所尊崇的肃穆、隐忍和晴明的底色,并以此向远方致敬。

当然,负荷者并不同于他者,在辨识了日常的感动,凡俗的欢愉,以及劳动和安居后,细小的诗意才汩汩而出,逼现眼前。田卫戈的“土房子系列”、“风景系列”以及“甘南写生系列”,均是一阕阙负荷者的漫唱。他的画面像一穗穗成熟的谷物,开始有了宁静的馈赠,大音稀声,布满了寸心执守的一份虔敬感

 

我曾经写下过这样的诗:群山像伟大且耐心的∕佛∕一语不发。

田卫戈的“有佛在山系列”,用了迥异的手段,与我殊途同归。——在这些凛冽的画面中,田卫戈用了缠绕的结构,厚重且旖旎的色块,深涂细抹,构筑了另一种比远方更远的风景。我不能简单地指证说,这是一种与宗教有关的情怀,但我有充裕的理由,来说明一个人在生活的侧畔,必须保有一份肃穆与隐忍的底色。他找到了,所以他骄傲。这一作品系列,乃是田卫戈深思熟虑的产物,也是对自己前期作品的深度拓展,是对大量充斥在画坛上对异族风物“描情状物”的冒犯之作。它热烈,它灵动,它扑面袭来,它有一种强烈的单纯,它在绚烂的色块中,找见了一只忠诚的锚锭,来泊下自己。

 

  (著名作家中国星星年度诗人奖获得者

自然印象内心道路(节选)

近几年,作为油画家的田卫戈因为办学管理的任务而常驻敦煌,他也因此开始了如何表现河西走廊地貌绘画语言的探索。《沙鸣夕照》《净土——东千佛洞的晨曦》即是这样的作品。《沙鸣夕照》是写生的作品,对画家来说也是尝试性的对另一种地貌的绘画表现。较诸其他画家对沙漠的表现,画家对他笔下的沙漠,并非刻意于写实,甚至是刻意于沙漠本身,而是融入了较多的想象。《净土——东千佛洞的晨曦》虽则更多是写实的,却似乎有着画家早年精神性探索的痕迹。带有神谕意味一般的连绵山丘,佛光普照,现世风景在画家笔下转换为难以企及的“净土”。浩瀚,肃穆,静宁,永恒,是我阅读这幅画的时候不断出现的词汇。这幅画是不惟写实的,在色调上,尤其是天空的色调,画家有意识将其悄然处理成淡淡的灰绿色,而让这景象瞬间脱离了尘世一样,不知所在,没有人迹,只有神谕的慈祥笼罩着一切。

对河西走廊景物的绘画语言探索,尤其是戈壁沙漠,也许要一直到2015年,画家画出《沙海绿洲》以后,才真正有了心得。画家终于摸索到了适宜于表现戈壁沙漠质地(质地亦可以是精神性的)的绘画语言。这幅画的画面上,是从下向上的无生命一般的粗粝的戈壁沙漠。这自然的“天地不仁”的力量,发自地底深处和时间深处的,几乎可以吞没一切。戈壁沙漠挤压了画面的十之七八,生命绿洲只是窄窄一线。这不惟是大自然与生命的对峙,而是生命与生命(戈壁沙漠也是一种生命)谁比谁更强大。而这种颇具张力的绘画语言,其力量在画家的笔下是抑制着的,而真正的张力就来自于这种抑制,和抑制的反抗。在这种抑制中,画面里的沙漠和绿洲的对峙不是一瞬一时的,而是万物永恒的不可更易的轮回命运。

 

鲁明军(艺术史学者、策展人、复旦大学博士

作为视觉艺术知识分子(节选)

不管是从艺术评论的角度,还是从艺术创作的层面,田卫戈始终将自己界定在一个“视觉知识分子”(吴亮语)的身份位置。显然,其区别于非视觉知识分子的明显之处就在于他具备了一定的视觉艺术经验。从另外一个角度讲,这也是他作为一个艺术批评家所必备的基本素质。因此,田卫戈艺术中理性的因子已几乎淹没了一切感性成分,这也使得他始终显得异常清醒,正是这种清醒的心智使得他总是以“他者”的身份审视着当代艺术内外的一切发生。

在那贫瘠、荒凉的村落、山颠上,没有丝毫的绿意,只是由黄、褐系列色构织而成的荒芜与神秘。笔触形成的块面和小点则形成了恰好的对应。在这种对应中,田卫戈诉说着什么呢?我试图猜测:这是否蕴藉着田卫戈对于西部风土背后的大人类精神与力量的隐隐揭示呢?但是那份神秘又能说明什么呢?是一种被隐晦的伤情,还是这种对被遮蔽的潜在的、无从改变世人命运的力量的忧思呢?

毋庸置疑,对于当代艺术而言,唯一的感性成分已经无从完整地表达内心的思绪。多元的文化情境早已使得人的心灵趋同于不可确定和难以捉摸,因此,理性已渐渐取代了凡常的表达方式。而这一理性,不仅基于传达者严密的逻辑,还在于其对于生存环境的深刻体验,在二者的勾连中才能获得一种极具节制的成熟表达方式。而这也恰是田卫戈这位既具理论素质,又具实践经验的视觉知识分子的创作基础和精神本源。

对于西部风土艺术的不断探求必然诱发了他对于西部整体艺术状况的清晰旁观,这实际上也是创作体验给予理论概括的一种本体回馈。在他的批评文论中,他总是怀有一种热爱中的难过——“西部艺术现状常常令人感叹,昔日的文明与今天的困惑同时并存,更增加了一丝盛世之间隐隐的悲凉与缺憾”。他热爱西部,热爱西部艺术,但却不能去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