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印度写生创作
2021-07-12

今天的结果并不是预先想好的,而是在画的过程中,随着一步一步的深入逐渐逐渐发展起来的。最初只是一两幅关于印度的小写生,渐渐得就迷恋上了某种感觉,说不太清楚,好像是某种颜色。刚开始想画那种强烈的对比效果——《恒河印象》,画着画着突然就想到了“约会”这个主题,于是就有了后面的单独的人像作品。

在《恒河印象》里,我想通过描绘光与混沌的人群去创造一种很强的对比效果,这一思路是近两年一系列夜景创作的延续。初期有很多经典的例子浮现在脑子里,比如说伦勃朗,他那种聚光下的效果。后来仔细想想,效果并不是最吸引我的,而是光,光是始终吸引我的东西,但为什么呢?2012年的初春,我来到了印度,站在夜幕下的恒河边,远远眺望烛光合着火光祈祷的人群,热闹的集会,祷告声不绝于耳,光线从黑压压攒动的人群中放射出来……,如果说大都市夜景中光是物欲的、诱惑的、躁狂的,那么恒河夜色下的光则为我展现出了它神性的、神秘的、富有精神感召力的一面。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对夜景,夜景中的光产生了强烈兴趣的原因。原本物理性的它,在不同的语境和心情之下幻化出不同的精神面貌,成为我们当代生活的一个象征,而我又试图将这种细微的差异和宝贵的人生体验用绘画的形式用准确的色彩语言表达出来,与你分享。《恒河印象》之后我突然有一种想跳脱某种局限的欲望,想完全从自然色彩转入主观色彩或者称精神色彩的探究中,于是我进入了单独的人像创作。

那个穿白衣服的印度人物,我画得特别有感觉。用白纸直接在上面画不行,要做一个特别浅的底色,粉绿的底色。我做了两张,第一张的底色做重了,用粉绿和黄加白色处理,颜色很重、很浓,不得不勾上蓝色的线。之后我把调色板上的颜色洗了,用洗颜色的水又刷了另一张底——淡色的粉绿,基本淡到了只比白纸深一层,白纸比它浅一层,然后再用粉色画,在这个调整的过程中感觉是微妙的难以名状的。长久以来我对色彩的痴迷正是那种微微颤动溜光水滑拿捏不定的微妙感,一旦逮着了,嗬!周身通泰!元气充沛!色彩与色彩的相遇就仿佛你我之间的“约会”,并不是完全陌生的,是相互知晓的一种关系。暗往亮了画、亮往暗了画、从深画到浅、从浅画到深,是相互了解、相互借鉴、相互遮盖叠加又相互提携,这样错落出来的色彩感觉是透明的。透明,唉!众里寻他千百度!这一次,在印度题材的创作中我的色彩欲获得了释放。

说到精神性色彩,我现在有点儿体会。它不是为了视觉愉悦而存在的,因为它恰恰追求的是视觉上的准确性。例如金农用墨画过几个竹笋,竹笋的根是硬的,而笋尖的包衣又是嫩的,完全是墨在起作用。说是笔墨准确,其实就是色彩准确,感觉很准确,太舒服了,舒服到感觉那东西离你很近。所以我认为写实和写意之间其实没有距离。所有的“实”里都有“意”,所有的“意”里也都有“实”。如果“实”里没有“意”,那就是砖头,是假的、死的;如果“意”里没有“实”,那就是空的。齐白石说的对:“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它的临界点非常近。一笔上去,又有形又有意,可堪玩味的东西全在里面了,让你觉得很真实很可爱。尤其是油画,最难做到的就是颜色准确,笔意有时候反倒容易些。吕斯百先生画的那幅《鲶鱼》,那几笔颜色,带着粘汤儿挟着腥味儿就来了,非常吸引我。

关于那几幅印度人像,我有意把它画成一个“约会榜”,二十个、三十个人像,都是 60×90厘米大的,把它们组合在一起,那些人都来到这里,都朝向一个集会,而这个集会不在别处,就在展厅——那幅横长的描绘恒河边集会场景的画面上我想用静态的绘画组合出一个运动版的集会场景,一定很好玩儿!

玩儿,游戏,正是我当下进入的一种状态,我以为是一种真正的做艺术的状态。不是在弄一个活儿、一个工程。我从中获得了不少快感和满足,我想把这份快乐与别人分享。像一个玩高兴的孩子,不仅自己乐在其中,还逢人就说,期望邀请你一起来参与这个乐趣无穷的游戏。你觉得被吸引就来,觉得没劲大可以走开。所以艺术和游戏一样首先是个自我满足的过程,无功利心,除了在游戏界面内攻城略地,闯关挣分夺宝,于界面外无所求。所不同的是,在艺术圈定的游戏界面里,我既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又是闯关夺宝的那个人。只要我玩得够high、游戏够enjoy,不愁你不驻足。

 

 

石煜

20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