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煜:出走、越界、遇见在传统与现代之间
2021-07-12

石煜,一位诞生于北京大院里的艺术家,他心系故土而又流连他乡。父亲“无名画会”和多年“学院体制”的双重体制下成长,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自我对于艺术精神的独立,这种专一的气质来源于他的绘画实践,来源于临场写生带给他的愉悦和自尊。

多年来,他一直在做的一件事就是,重建绘画于人、场所、时间、空间的联系,以临场写生的方式将他的日常见闻和感受用速写和再创作的形式记录下来。于是,儿时的胡同、街道、公交站、乡村、海滩,印度僧侣、都市夜景、异国他乡、文明古国,都是他笔下的常客。

将心流放古国的当代游牧者

从第一次拿起画笔写生至今,石煜从不受地域所限,在他写生的版图上,足迹遍布亚欧大陆的古文明遗址。尤其是2012年以来,不论是历史文化深厚的德国,亚欧融合的古文明土耳其,犹太教、伊斯兰教和基督教的发源地以色列,还是爱琴海边古希腊的遗迹,他边走边看,流连往返于各个古国。在古老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时空交错中,他融入另一种文化去感知,再走出迷宫以自我的身份进行表达。于观者而言,观看他的画就如经历了一次文明探险,借助一双当代游牧者的眼睛来观看世界。

作为文明古国之一的印度,自然也是石煜向往之地,尤其是孕育了印度文明的恒河,与都市物欲的、诱惑的、躁狂的夜景不同,石煜深深为这恒河夜色下展现出的神性、神秘感以及富有精神感召力的一面而感动,并试图用绘画的形式用准确的色彩语言表达出来,这就是《恒河印象》的由来。

可以说,石煜的创作总是伴随着感性的偶然,将我所看、所听、所感,用画笔毫无保留地与大家分享。他的画面上总有一种写意的意味,概括松动,不拘泥小节,而着眼于全幅的气象,画面舒展,绝无堆砌。这种写意的意味在石煜这里又总是有种文文静静的态度,不骄不躁,平平实实。他的笔触,行笔的速度总有一种表情,仿佛让我们看到了他当时的作画的状态,他的专注,他的兴致,他的才情。

《恒河印象》之后,为了完全从自然色彩转入主观色彩或者称精神色彩的探究中,石煜开始了单独的人像创作。“在印度题材的创作中我的色彩欲获得了释放。”石煜说道。“长久以来我对色彩的痴迷正是那种微微颤动溜光水滑拿捏不定的微妙感,一旦逮着了,嗬!周身通泰!元气充沛!色彩与色彩的相遇就仿佛你我之间的‘约会’,并不是完全陌生的,是相互知晓的一种关系。暗往亮了画、亮往暗了画、从深画到浅、从浅画到深,是相互了解、相互借鉴、相互遮盖叠加又相互提携,这样错落出来的色彩感觉是透明的。” 石煜用富有张力的色彩、果敢的线条和明确的笔触构造了真切又虚幻的瞬间。

石煜认为,艺术和游戏一样,首先是个自我满足的过程。“无功利心,除了在游戏界面内攻城略地,闯关挣分夺宝,于界面外无所求。所不同的是,在艺术圈定的游戏界面里,我既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又是闯关夺宝的那个人。只要我玩得够high、游戏够enjoy,不愁你不驻足。”在石煜身上,仍保留着童趣,这与其从小受到的家庭教育息息相关。

在他十三岁那年,石煜第一次被父亲带去写生。父亲作为“无名画会”的成员之一,写生是其亲近自然的方式,是画家对自然的真实感受,这种艺术主张与中国传统文人画的美学一脉相承。而少年心性的石煜当时并无写生意识,在天坛公园,一张很小的画纸上,不懂构图的他用水粉笔抹了两个小时,有了第一张天真稚气的“写生风景”。

多年后,石煜仍能清晰地描述当天的情景。“我记得那天的地坛公园里面满树金黄的银杏叶子,铺满走道回廊厚厚一层,走在上面就像踩着皇帝的地毯。父亲帮我改画,讲了一大堆天书一样的道理,还是孩子的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虽然当下懵懵懂懂,但不得不说,石煜对写生的执着很大程度上受到了父亲的影响。在他的作品中,写生这种被边缘化、甚至被说过时的艺术表达却是他观察世界的方式,更是一种坚守。也正是对写生的坚守,多年来,石煜且行且创作,一直在路上。

五感相通的吟游诗人

在出走异国他乡之前,北京这座城始终是石煜的灵感缪斯。2011年,石煜花了一年的时间画“夜·都市”这一题材,他的《夜·都市》系列表现的是夜晚游走于城市街道中的人群。在创作此组作品时,他将自己置身于这奔碌的人群之中,用夸张的色彩、平实的场景描绘城市中每个人内心的质朴情感。

在石煜的笔下,他关注的一直是物质以外的精神世界。“我们无愧于‘不富诗意的帝国’的称号,我们在俗世里勇往直前、不畏艰险,可以在世界摸爬滚打开辟出一番天地,但却忽视了那俗世之上的世界,那里才是创作的真正源泉,是令丑陋恶俗也可变为艺术的地方。”

北京的许多个夜里,有谁在百花深处唱着京腔京韵的小调,又有谁迷失在古老的城根下,梦里不知身是客。这个城市的夜晚,也许每个人都特别孤独的,在想自己心里的事。这个城市就是如此的奇特,用它的历史和文化、用它的情绪蛊惑人心,说又说不清楚,只能画一幅画了。

作为北京城里长大的孩子,石煜家住东城区交道口北三条,方家胡同。方家胡同东西走向,东边是雍和宫大街,西边是安定门大街,贯穿东西。明时住过尚书方逢时,清住过乾隆三皇子永璋,清末住过名妓赛金花和她老公洪钧,抗日战争时期住过汉奸王揖唐,历史点点滴滴,胡同方方纵纵。

“平房、胡同、砖墙、院落,都是我天天可见的景物,我对它们再熟悉不过了。与北京所有的胡同相似,方家胡同的兴衰见证着京城的沧桑变化,毫无绘画技术可言的我,倒也谈不上有怀古之心,只是很想要画它,总觉得在它身上有许多欲诉还休的故事。于是把心腾空了,竟也能安安静静地画出一个自己的印象。”有一段时间,石煜迷上了画什刹海,当时还在美院附中上学的他一下了课就骑自行车从美术馆骑到地安门,从烟袋斜街穿过去之后就到了后海,几乎每天都要去画上一两幅画。就连最普通常见的市井生活,都使他深感文化积淀的饱满之力。“且不必说老舍把许多小说的故事发生地安排在什刹海,更不必提纳兰性德和李东阳,单是胡同里偶然走出来的一位老者,就已修养很高,长居此地的他能给你讲出一段有意思的故事,或是他的一番人生道理。”石煜说道。

北京文化赋予了石煜作品的精气神,而游走国门之外让他得以机会创作出绘画之上的艺术。石煜常说:“我想画出的是‘色彩的味道’,写生的作品不光是和描绘的对象本身有关,更是要用色彩表达出精神的感受。”

事实上,石煜不仅用他对对颜色的随心所欲让观者“品色”,还实现了突破视觉界限的视听立体感受。

2015年夏天,石煜在德国南部小镇哈默尔堡邂逅了德国著名小提琴演奏家Adam Kostecki先生,二人现场创作,Adam Kostecki先生先生奏了一曲意大利著名小提琴家居塞比·塔蒂尼的《魔鬼的颤音》,而石煜现场作画,把他对音乐的体验、理解,以及对Adam Kostecki先生音乐课上的感受通过写意式的用笔,淋漓尽致的画出一种场面、画出一种气氛。音乐的节奏感与绘画的线条不谋而合,色彩突然具备了音符的特征。他们的初次相识,就像一对久违的老朋友,在不期而遇中,迸发出了智慧的火花。其后,石煜举办“对画”作品展Adarn Kostecki特意从欧洲赶来现场演奏。音乐的流淌与色彩的涌动相互交织,构成了色彩与音符的一次完美邂逅,也为观众奉上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视听盛宴。

走在“丝绸之路”上的朝圣者

2017年,石煜重走丝绸之路,连接欧亚的伊斯坦布尔,印度圣城瓦拉纳西恒河之畔以及耶路撒冷的哭墙、伽百农遗址、地中海文明孕育的传奇雅典和米洛斯岛,一座座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的城市,有着辉煌的过往文明和艺术往日的荣光。

石煜就像一位朝圣者,走在孤独而荣光的文明之路上,他的路径透露出一种对古老文明和旧事物迷恋般的关怀和敬意。在大步跨进现代文明的全球化进程中,那些保留下来的独特文明遗迹无疑是反思当下的箴言。《米洛斯-波洛尼亚的夜》《夕阳下的耶路撒冷》《加利利湖边的伽百农遗址》《伊斯坦布尔的欧亚大陆桥》,这些都是石煜在现实图景中呈现出的片段感受,面对冰冷的遗弃,千疮百孔的文明,眼前的挫败与贫穷,往日的恢弘,石煜逐渐由向外看变向内省,把视线从满地的废墟残垣回转到自己的内在心理,将这些场景在绘画中联结起来——荒芜和孤寂的遗迹回声与石煜感受到的“呼愁”交织在一起,在充满变化的视觉色彩中暗示着希望的呐喊和积蓄的能量。

就像《耶路撒冷哭墙前》《她》《孔亚》系列一样,石煜的绘画并不只是为逝去的文明忧伤,而是在遗迹的深沉表达和圣节的流动颂歌中汲取力量,一边连接着人类恒远的精神世界,一边用手感的温度抵御不断进阶和科技化的生活,或许暂时改变不了什么,但是起码他的绘画从若干文明的记忆中寻找到一丝丝热度,用以孕育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神图景降临,这是石煜流动的独白。

土耳其、以色列是文明交汇的地域,虽然自古以来陷入战乱,但也有三教圣城耶路撒冷的光辉;爱琴海边的文明从不生涩,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和当地大量的古代遗迹让它颇显亲切;希腊古文明褪去了宗教特有的狂热,正如温克尔曼所言是“高贵的单纯和静穆的伟大”……在石煜笔下,这些古国历经沧桑,却又令人向往。它们就如一位老者富有感情,却不失冷静与理智,在时间的考验中泰然自若,静谧地存在着。

此外,石煜还在申报《国家艺术基金》项目,希望将传统文化以互联网、新媒体手段传播、交流、推广。

以历史为起点,融合了东方与西方、往昔与现代的城市意象,石煜把传统文化的哲学精神,用现代眼光与艺术形式表达,产生新的活力与魅力。在他的笔下,古今完美交融,艺术与生活互相渗透,当地与世界兼收并蓄,造就了质感丰富、韵味悠长的独特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