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士和
石煜先生约我为他近作写几句话。
他这次拿出来的作品都跟旅途有关,东半球西半球、欧亚之间,像是遇见什么就画了什么,仿佛一路上作的笔记,行色匆匆。
笔记,也算是一种文体,文学上有,绘画上也有。表面上看起来逸笔草草,形色匆匆,实际上为了实现临场感受却要调动精神,全力以赴,高度专注,每一笔一划都饱含了作者的高质量、高密度的精神活动在里面。这个高度是高在精神的品质,而不是高在操作层面的复杂性。一笔下来,究竟是单刀直入直取造型刀刀见红?还是九朽一罢反复积累?哪个好?恐怕就还是看究竟“出血不出血”,而不在乎你的刀耍了多少花样,复杂不复杂。
《阿西西教堂》画出一种傲岸不群,不怎么好商量的倔劲儿。这股劲儿,往小说是种犟脾气,转不过弯来,不够灵光的性子,往大说是认死理,壁立千仞。画面上的教堂就像一个人,穿的简陋,没一件名牌,但是态度坦然,精神上完全居高临下,墙壁上的黄土也有金色的光辉。拿阿西西这教堂与梵蒂冈的教堂相比,后者的金碧辉煌也许是可耻的,而阿西西的石壁泥墙却如赤裸的基督本身一样动人。
从印度洋到南美洲,从古埃及的残片到隐没在暮色里的耶路撒冷,文明潮汐涨落,古风鬼影憧憧,个人的亲历都是浮光掠影,绚烂飘忽,但又总是想找到坚实的、粗粝的什么,是什么?也许不是任何一种形而下的形态?人生没有尽头,思绪也没有止境。
扯住思绪,拉下一个片断来“打磨加工”成为作品,这固然是一种作法,但是,放任思绪,不作预设,进入生活敞开胸襟,让生活流进画面,让感受涌进画面,让它们自然而然地“生成”作品吧,如果人生本是行色匆匆,那么就让这本色生成画面,只要作者有趣,那么这个作品,这些貌似匆匆的形色也就会是有趣的,耐人寻味而字字珠玑。
2019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