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景昌
70年代,在我的人生记忆中是遥远的、荒芜印象的。当时,整个中国是非常落后的,没有丰富的物质生活,所有学校的操场都空荡荡,一律由裸露的土地构成的地面,体育器材仅有两个简陋的足球门。
1976年9月,我升入包钢十三小学的三年级,至今清晰地记得开学不久的某个下午,我放学后骑在包钢四中操场的砖墙上,突然听到了校园里的大喇叭放出了哀乐声,这是我终生难忘的时刻。在顽劣的少年那自由散漫的时光中,很少有让我震惊的和能长时间注目的事,当时,骑在砖墙上的我极为安静,不祥的预感让懵懂的我意识到毛主席逝世了。远处的几排红砖墙砌的平房里陆续走出些老师,在操场上站成一排,低着头默哀。果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男播音员以深沉而缓慢的声音告诉世界——毛泽东先生于1976年9月9日逝世。这一年,少年的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学校组织全体师生抬着花圈上街游行。整条街道都回响着哀乐声,记得在包钢职工俱乐部的剧场里参加哀悼活动。那个年代,学校经常停课,运动不断,使我有很多闲暇时光。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同学家中看到他哥哥在临摹马克思的肖像,简直像极了,我被深深吸引了,从此我开始了画画。绘画这件事使少年顽劣的我不再给父母惹祸,从以前玩到天黑才回家,到每日待在家里临摹些伟人照片和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小人书,我曾用铅笔在机械制图纸上将周恩来的肖像画的栩栩如生,邻居大妈们都夸奖我画得太像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被夸奖。这朴素的赞美,激发其我从未有过的自信与成就感。我越来越喜欢绘画,这些变化使我渐渐疏远了少年时玩耍的那群经常打架的伙伴,成年后听说那群伙伴大多数都走了歪路,个别还有的在监狱中服刑的,那时期的生活像极了姜文导演的《阳光灿烂的日子》电影。
后来,我将最得意的铅笔斯大林画像交给包钢十三小学的美术老师,求她指点参加学校的美术展览。但她一直未还给我,对老师的畏惧使我不敢去索要,直到有一次学校搞爱国卫生运动,粉刷教室、办公室墙壁,图画组的办公桌都搬到了走廊里,我长时间埋伏在隐蔽处等待图画老师离开,当我终于按捺不住剧烈的心跳,拉开所有抽屉寻找那幅斯大林画像时,已经没了踪影,最后那份绝望很长时间都一直笼罩着我,我非常珍视的那张8开的制图纸绘制的斯大林像,从图画老师那变成永远的回忆了。也许,她当时就随意扔掉了。
那个年代,城市里几乎没有楼房和汽车、商场,更无所谓的大型连锁超市,大街上没有拥挤的人群,街道里只有零星的副食品店、粮店和土产店,商品也很单调,买肉、买粮都要排成长长的队伍,而且凭票供应,我所居住的105号街坊是清一色由6户人家组成的一栋栋平房。每户有个小院落,家家院里空地上种植些蔬菜,院里的边上搭建一个小厨房,院外的过道是每家囤积的煤泥堆,用来烧火做饭,冬日取暖。那个年代,每家大人、小孩儿都会在星期日熟练的打煤坯、劈木柴,像极了顾长卫导演的电影《孔雀》。
在那片平房的东面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和树林了,一条灌溉的水渠和旁边的宽阔的土路将平房与农田分隔开。那个年代给我极深的印象是地广人稀,一切都宽阔、巨大,我们那个年代孩子是在田野中长大的,田野是孩子们的乐园,野花遍地开放,蓝色的、紫色的、粉色的小花都叫不出名字,色彩斑斓的各种蝴蝶,蜜蜂在田野中飞舞。那时,很少能见到裸露着土地的田野。各种杂草足有半人高,不同种类的鸟儿就是在那时熟悉的和认识的。当时我是捕捉蜻蜓、蝴蝶的高手,上树掏鸟巢中小稚雀,下水捕鱼都是我乐此不疲的趣事。
记得夏天的一个傍晚,在旷野的田埂上,坐着一个像读高中的陌生大姐姐,在画一个小孩子的肖像,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现场写生,在那一刻见到了从未领略的正宗的学院派素描,从姐姐口中知道了写生、素描等新鲜词。在整个小学阶段我都是自学绘画的,我的自创式素描完全走了弯路,所有素描的肖像都有照片般的效果,光滑、细腻。由于长时间的临摹照片和小人书为主的绘画题材,使我练就了较好的造型能力。受到了那位在田埂上写生的姐姐的影响,我也像模像样的学着写生了。清晨时分,薄雾笼罩着四周的田野,空气清新凉爽,四周寂静异常。我坐在高高的土丘上,瞭望远方,却不知该如何下手,虽写生的不成样子,却观察了自然,那五光十色的自然风貌对我后来影响巨大,潜移默化地使我钟爱风景画。那时城市的冬天非常寒冷,在户外待上一会儿,手脚就会冻得失去知觉。每天早晨醒来,室内的窗户玻璃上都会冻出巧夺天工的冰花图案,且没有一处是相同的,我被这奇妙的现象吸引者,每扇窗格中都是一副白色的风景画,那里有河流、树木、飞瀑、山脉、花朵,我能呆呆地看上好长时间。常用嘴呼出热气,慢慢将这些抽象的冰花融化,出现千变万化的效果。
在整个少年时代,我与大自然一起成长着,不论春秋冬夏都在外面玩、游荡,对春日的温暖气息和桃花盛开时空气的芬芳,对夏日傍晚时大地的沉寂感的体会,对深秋天高云淡和荒草落叶的新鲜味道,对冬季那彻骨的寒冷的感受都刻骨铭心,这些对自然的深刻记忆伴随着我一起成长,最终影响我的艺术的发展方向和审美趣味。那时,我越来越热爱绘画,随着年龄的增长能熟练的画素描头像了。当我身边聚集起一群热爱艺术的伙伴时,我已成长为一个大小伙子了,我们骑着单车驶向那远离城市的乡村、田野大河,这时我开始了画水粉风景画了,我们带着干粮和军用水壶,手提着录音机、画夹,一路听着《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军港之夜》《太阳岛》《童年》等歌曲,朝气蓬勃的我们还真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在1986年9月,我升入内蒙古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油画专业学习,那时大学教育是继承苏联的“精英教育”模式,录取学生数量相当稀少,十几个人组成一个班。那时,整个80年代的大学生们都憧憬着宏伟的理想,充满着朝气,我们学艺术的都是一心想当画家,好像没有人愿意学工艺和设计等专业,整个社会的人文气候非常令人振奋,邓小平开始成为世界明星,美国《时代》周刊评选邓小平为年度封面人物,中国开始了改革开放,我那时内心被艺术的理想充实着,勤奋作画,并热衷观摩校园的各种讲座、画展。
1988年的中国现代艺术大展后来发展成为这个社会的前卫艺术运动,美术成为引领整个中国文化思潮发展方向的弄潮儿,而每一次文化现象的产生又都是由油画最先发起的。青年们狂热地钻研着西方哲学著作,对社会的批判意识成为青年的主流思想。对传统的习惯势力发起挑战,留披发、穿瘦腿牛筋裤、军皮鞋,系鲜艳的围脖成为我们艺术专业学生的时尚夜晚,在操场的看台台阶上聚在一起喝啤酒、弹吉他,高唱崔健的《一无所有》,齐秦的《冬雨》,费翔的《故乡的云》,周末去电影院里看张艺谋主演的《老井》和他导演的《红高粱》,还有谢晋导演的《芙蓉镇》。那个年代,文化受到了空前的尊重,各种思想都在发出自己的声音,北京的各种画展人声鼎沸。“人体大展”在中国美术馆门前排起庞大的参观队伍,在细雨中人群缓慢移动着,后来这样壮观的参观场面在2000年后各种大展中再未出现过。大学时代,我们去北京参观画展都是从呼和浩特登上火车一道站到北京的,坐卧铺是连想都不敢想的是奢侈事,但那时从未觉得很艰苦,吃苦耐劳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本色。
当批判资产阶级自由化运动开始后,中国的现代艺术被打入冷宫,全国各地的自发的艺术群体相继解散了,古典学院主义登上历史舞台。这时我的油画风景画已经画得很不错了,颇有俄罗斯巡回展览画派中风景画家列维坦的味道了,当时在大学校园南面的巧报乡租了一个农家四合院里狭小的东房做画室,创作出来20幅草原题材的油画,尺寸在50x40cm。这是我的油画创作生涯中的第一批较完整的风景画系列作品。
在1990年毕业前夕的5月份,我们班里六位同学联合举办了“世纪末油画展”,在校园里引起了较好的评价,但前言也写得较为尖锐,院领导要求我们更换画展名称,撤掉前言。因89年在北京天安门爆发的学生政治风波使高校的管理变得非常严格,对言论非常敏感,不得已展览提前结束,但它对我们的艺术生涯意义非同一般,它激励着我勤奋作画,为实现做一个画家的理想而耕耘着。那时二十几岁的我精力充沛,每晚要在租的小画室工作到凌晨1点钟,清晨六点半又要起床翻过学院围墙出早操,但仍然情绪饱满,毫无疲倦的感觉。每当看到一幅画诞生后,内心被喜悦与成就感充盈着。那时的各所大学周末生活是简朴活泼的,通常是将教室布置成舞厅,把平时上课的桌子移至四周靠墙,将椅子沿课桌摆成一排,一个录音机、几盘舞曲磁带,这就是80年代末大学的舞厅。美术学院的教室里有画模特儿用的聚光灯,同学们突发奇想用红布蒙起灯,使教室发出红色光,气氛很好。但光线过暗,使其他系的女同学不敢进来跳舞少了些热闹,男同学便三三两两相约去其他系的教室跳舞,我和几个男生那天去政教系跳舞。在那里认识了后来成为我妻子的一个女孩儿,当时她是内蒙古师范大学女篮的主力队员,是师大的明星,好多人都认识她,她个子高挑,模样清秀,很吸引大家的眼球,我的恋爱属于一见钟情式的。后来当我和她在学院里结伴而行后,引来不少男生们的嫉妒,大学生们在周末舞会上相识相恋,成为一种普遍现象。但毕业后由于分配工作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大多数都分道扬镳了,我们却幸运的恋爱、结婚。婚后的第四年,我们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90年的秋天,朝气蓬勃的我大学毕业后分配了工作,在单位拥有一个自己独立的大画室,还有一个容纳很多人的巨大剧场可以看电影、看演出。我喜欢这样的工作环境,每日沉浸在创作中。这时期画风有了些变化,开始画尺寸较大的作品,题材从写实的风景逐渐过渡到带有童话般的奇思妙想并有较强装饰效果的油画作品,画面有较强烈的个人风格虽然幼稚,但充满原创的意味。作品已经能够参加内蒙古所举办各的各类美展,那些作品在香港、台湾受到相当的认可和欢迎。当时,大陆廉价的艺术品初次登上港台的艺术舞台,对于港台中产阶级极具相当的吸引力。这里有好奇的冲动和艺术泡沫繁荣的成分。几年后这种泡沫下的艺术品繁荣就消退了。
在包头有几个志同道合的艺术朋友,大家对于艺术有执着与痴迷的热爱,这是一种对艺术本能的追求,我们年轻,年轻使我们无所畏惧,头脑中对吃艺术这饭碗从未意识到其艰难的程度与残酷性,不知深浅。没有了退路,浑然不知画家朋友们很长时间没人能卖画了,我们幻想、憧憬着,也许明年或后年会有画商来找我们的,会有机会的,埋头创作好了。但转眼间一两年过去了,生活还是老样子,画还是卖不掉,我们坐在一起喝酒时严肃地分析着今后的形势,几番争论,大家还是不愿放弃。
95年的时候,两个双胞胎女儿一岁多了,抚养女儿成了我经济上的沉重负担。作品在全国展览中又屡屡落选,这一切使我常常动摇,是否该放弃那神圣的、辉煌的艺术之梦了,是否该实际一些,为家庭赚些钱来养家糊口呢?贫困使我的心理脆弱,自卑与挫折感常常困扰着我,同时与苦难相伴的是旺盛的艺术创造力和鲜活的感受力,艰难培养了我吃苦耐劳、朴素的穷人品格。那里几个画家朋友常常驾驶着摩托车驶向很远的路,到乡村原野去采风、写生,收集素材,甚至在下雪的冬日也乐此不疲。
暑假带着干粮、画具住在山谷中的牧羊人的小屋里,脚下是溪水、青草和野花及长年积累堆集厚厚的、松软的落叶,身旁是巨大的石头及枝叶茂盛的百年古树、松柏和白桦林。在山谷中我们画日出、画山峰、河谷、羊圈、怪石、溪水。傍晚时分,在篝火中吃着自己煮的热腾腾的方便面拌火腿肠,那种味道真是美极了,至今都忘不掉。我们开怀畅饮,我们饕餮,我们击拍而歌,唱周华健的《朋友》,唱苏芮的《牵手》,唱王洛宾的《半个月亮爬上来》,这山谷中的星辰是我们的听众……喝着廉价的白酒在草地上围坐一圈,歌声在山谷中回荡着。啊!青春,这就是我们的艺术的青春、生命的青春。年轻真好,让一切都充满活力,让一切都充满热情。当月亮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中时,星光像一些细碎的白银落下来,四周的山谷中松涛和溪水声形成美妙的小夜曲,那真是天籁之音。长久生活在都市中的我们,无法体会此刻那份惬意,空气中飘浮着清新的有花香的空气沁人心脾。我们席地而躺,草地温暖松软,大家都憧憬着艺术的梦想,幻想在某一天获得国家的艺术大奖,作品能够载入美术史册。篝火映红了年轻的面孔和闪光的眼睛。
98年的暑假,经济的窘迫逼着我放弃心爱的艺术了。我终于南下深圳、海南去了,最终在深圳少年宫谋得一份教师职位。当我要正式工作时,包头的画家朋友给了我一个振奋的好消息,他打电话告诉我,中国油画学会给我寄来一份入选通知书,我的作品《西部风景》在“98年国际美术年——当代中国山水画、油画风景展”中入选。这对于在全国美展中屡屡落选的我无疑是一针强心剂,这个改变了我后半生的人生命运。使我从南方大都市那奢侈浮华的海市蜃楼坚定地回到了内蒙古大草原,重新回到了艺术的怀抱,这成为我永远抹不掉的深刻记忆。终于,我的作品第一次悬挂在中国美术馆的重要位置——圆形正厅。
99年底,当内蒙古美术家协会通知我进京领取第九届全国美展铜牌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消息的可靠性。从此十年磨一剑,天道酬勤,这朴素的老话应验了我从事艺术的成长道路。作品先后获得了第十届全国美展优秀奖,“自然与人——第二届当代中国山水画、油画风景展”佳作奖,第三届中国油画精选展,第二届中国北京国际美术双年展。1976-2005新时期中国油画回顾展。
2000年台湾观想艺术有限公司董事长徐政夫先生与我签约,使我有幸成为观想文物艺术公司旗下的一名签约艺术家。徐先生的鼎力相助让我生活有了保障,能全身心投入到艺术创作中,艺术创作进入一个崭新时期,作品题材、风格呈现出多样化的发展态势,旺盛的创作经历使我产生了较好的优秀作品。从2002年开始,我在每个春秋两季驾驶着别克赛欧旅行车采风,行程万余公里,曾深入到锡林郭勒大草原的腹地西乌珠穆沁旗的蒙古包中,那浩瀚的、起伏的壮阔风景伸向遥远的地平线令人神往。还曾穿越过600多公里的戈壁无人区到达边境额吉纳旗,那万亩胡杨林在深秋金碧辉煌。在古丝绸之路的黑水城遗址留下了我的足迹,黄河壶口大瀑布,平遥古城,宁夏沙湖,延安、米脂。祖国西部的山川河流,多样的地理环境使我的创作题材、形式技巧等方面受益匪浅,获得灵感与素材。西部的广阔冷峻荒芜,使我的作品呈现出朴素、简约、意境深远的史诗般的独特风格。
2003年我曾写过一首所谓的诗歌。在青少年时代诗歌曾是我们的精神食粮,少年那幼稚的、纯洁的、敏感的心灵被无数首诗感动过,也曾写下过不少的所谓诗歌,现摘录一首如下:
哦,风景
遥远的、陌生的风景成为了人的宗教
于是,那风景在眼中成为的一个抽象的概念
他仅存活在老人们的孩童期的记忆中,
那是风景中的人诗意的栖息,
当我在寓所弄出水族箱里的酷似于山泉般的流水声时,
我满意地笑了,
在那个夜晚。在楼与楼之间的丛林中,我仰头寻找到久违的月光,那很多年的蓝色的月亮。
一个充满浮尘的春天的下午,
在车里,我伏在方向盘上写下来这样的所谓的诗歌,
这是我少年时光中最神往的……
几株细弱的树交叉在风中摇曳,摇曳
塑料袋模仿出落叶一样的声音在水泥地板上舞着,
哦,我只能在画中向乌托邦风景致敬并泪流满面。矫饰的我总是这样……
除此,我们还能怎样呢?
2004年秋从欧洲做艺术考察回来后。年近40的我感到精力大不如从前,脑海中不断显现着艺术的灵感,但体力使我不能够将灵感立刻转变成作品。这时,我强烈感受到时间的珍贵与时间的转瞬即逝的残酷性,晚上常常浮现出青少年时期的美好时光与青春活力,这显现出年龄与心态的老年化,每天更愿意平淡地待在家里画画、看书,不愿热衷聚会、喝酒。激情离我而去,女儿喜欢蔡依林、周杰伦、张韶涵这些新锐歌星,他们的歌词我一句都听不懂、听不清,显然我不能接受新鲜事物了,这也证明我确实心态老了。当看到父母亲快速衰老了,我非常难过,从他们的背影中感受到生命的短促、无奈。有时焦虑、浮躁围绕着我,忙于事业的我何时才能停下来尽点孝道。
2005年,两个女儿12岁了,大陆家庭都是三口人,夫妻和一个小孩子,而上帝给了我两个孩子,我的家里热闹无比,当我们一家四口咚咚地上楼下楼时,邻居都称“大部队”回来了。
那时,每天驾车送走孩子上学后,我将再弃车徒步去画室画画,在我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开放式的公园,我为每天能路过这里而欣慰。从车水马龙的嘈杂街道进入这个公园后,仿佛时空倒流,换了人间,还是我少年时看到的样子,树木枝繁叶茂,空气清新。我熟悉这里的一切,在秋天的早晨呼吸到的是潮湿的夹着松柏香味儿的新鲜气息,这味道让人心旷神怡,这里人烟稀少让人心情放松。我想这个世界变化太迅速了,少年时代的街道全部消失了,没有一个地方能够保持原来不变的样子,只有这个名字和地貌还是三十几年前的“八一公园”没有消失、没有变化,这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踏在铺满落叶的公园土质的小径上时,我都会感慨万千,难怪托尔斯泰老泪纵横的呼喊:时间,你停一停!人类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从瓦特开始,我紧随其后……
2007年10月,在台湾国父纪念馆举办了我的个人作品展览“眷恋狼牙月——苗景昌油画作品展”,共展出油画风景作品50余幅。对于内蒙古大草原的独特风景,台湾民众是新鲜的、陌生的,并充满好奇,对作品所呈现的草原上升腾的云、辽远的地平线、骏马扬起的烟尘,以及夕阳下飞翔的鹰等等的场景无限神往。观众通过我的油画风景了解到充满草原气息的风景作品所带来的震撼,尤其欣赏一幅我创作的3米的巨型作品,画面表现了内蒙古乌兰察布盟辉腾锡勒的秋季景色。史诗般的构图以略带俯视角度呈现了全景式的地貌,壮观并富诗意。本来原定展览为一周的展期,后来台湾民众反响积极,国父纪念馆破例为展览延长一星期,这是我没预料到的,这也充分说明展览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2009年10月,在上海壹號美术馆举办“乌托邦风景——苗景昌油画展”,开幕式上感受到了海派文化对展出方式的影响。上海音乐学院五位妙龄少女统一穿一袭黑色长裙,拉着小提琴,展厅中央铺着白桌布的展台上高脚杯盛放着红酒,各种南方水果与甜点一应俱全。上海观众非常注重画展开幕式的仪式感,都盛装出行,充满民国时期上海的贵族气质,良好的教养彰显出了上海市民的艺术气息,人文环境使得画展中的作品更加提升了展示效果。上海的油画家周长江、黄阿忠也来捧场,藏家也来了不少。这个展览使我感受到了上海在油画方面的欣赏与收藏的底蕴与潜力。
2010年10月在内蒙古美术馆举办了“蒙古·大漠——苗景昌诗的绘画展”。在大厅中间举行开幕式,主办方将我风景画中常出现的一些符号用实物装置布置出来,一个真树干和上面搭的鸟巢,几只绵羊、几块巨石,组合出奇妙的崭新环境,新颖别致,这种布展方式在内蒙古美术馆的展览历史中创造了一个新的模式。由于在自己大学生活的城市举办展览,丰富的师生人脉关系使整个展厅观众爆满,连二楼都站满了人,热闹空前,老师、同学以及艺术院校的学生们欣然前来观展使我备受鼓舞,深受感动。学长王志平还出谋划策,在开幕式时很多细节为我考虑周全,避免了一些环节上的漏洞,使整个展览流程顺畅,达到了预期效果。
2013年,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宣传部组织知名艺术家策划了“内蒙古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这个宏大的、史无前例的历时三年的展览任务。我负责创作“阿拉善黑城遗址”的创作工程。为了完成好此艰巨任务,我驾车前往遥远的额济纳旗,路程近1500公里。在沙漠中跋涉,为了从黑城遗址城墙外找到最适合表现的角度,从凌晨日出的朝阳到夕阳西下的黄昏,捕捉黑城遗址那曾经的辉煌与神秘。经过反复对比,决定采用夕阳沉入地平线的瞬间表现黑城遗址的神秘与古老。前后共修改了三次草稿经过评委的不断批评指导,终于通过。最后确定了创作尺寸为250 x 150 cm的油画作品。经过两年的艰苦创作,《阿拉善黑城子》终于完成了验收,现在由内蒙古美术馆永久收藏展出。
2015年秋季,我带领学生赴山西米脂写生。米脂是一座古城,民风淳朴,民居依黄土高原而建,窗户多采用半圆形的,以窑洞形式的住宅为主。庄稼也是依山势而种,果树在最上面,中间是玉米、谷类,最下面的平地是蔬菜,我们在苹果树下、枣树下写生,渴了直接摘果子、青枣吃。村民们朴实大方,让我们随便放开吃。由于地势起伏明显,各类作物形态丰富,农村面貌保留完整,所以米脂是画家写生的天堂。我创作了六幅尺寸相同的米脂风景系列作品,形式耳目一新,后来在包头展出,获得了很好的评价。在托木斯先生工作室学员首届展览上,这套作品也被先生肯定并展出。
2016年4月,我由高校调入包头美术馆,年底便策划了首届“包头油画双年展”。这个展览是对包头油画创作队伍的一次检阅,将当代艺术、装置艺术首次收入此展览中,展览涵盖了写实主义、抽象主义艺术、表现主义,以及当代艺术、综合材料、装置艺术、雕塑艺术。展览获得了极好的反响,这是包头第一次大规模的综合艺术展览,现已成为了包头美术馆品牌展览。
2017年夏季,引进了中国美协一个高端展览,即“真相——第四届中国油画展”,作品阵容强大,国内大师及一线艺术家的作品全部涵盖。美术馆展厅人山人海,这是包头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盛况。展期中星期六、日遇到阴雨绵绵,观众打伞排队等候入场观展,观众留言表示希望今后美术馆能够多举办这样高规格、高水平、全国一流的展览。